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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二章,聪明的智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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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船在五月初,来到西北。头一天早早泊下船,这里有最近的一个码头。虽然不大,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倾城坐在船舱里往外看,见岸上处处是精兵。有官轿停下,又有快马停驻岸边。见到船上放下跳板,男男女女一起上来。

    她身边的丫头有宝京王府陪了四个,安平王府又给了人。此时簇拥在她身后,说话的容草是安平王府的丫头:“来的是王妃身边的妈妈,还有府里的管家。夫人请候着,一会儿就会来行礼。”

    倾城心头起一阵羞涩,又有一阵担心。杂乱的心思齐集上心头,让她有一时躁动不安。怕人笑话?还是怕人闲话?只觉得都有。

    船舱上挂着珠帘,珠帘清一色粉红色的珍珠,有淡淡的喜庆之色。旁边站在两个打帘子的丫头,这时候莺声通报:“管家赵忠,张妈妈,方妈妈和丫头们求见。”

    “请。”倾城早就站起来,说了这一个字,见进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是管家。

    大家全是躬身进来跪下恭敬地行礼:“见过二夫人。”倾城含羞低声道:“请起来。”她一直站着,是想着公公婆婆肯定有话。

    管家等人起来,把带来的妈妈和丫头们一一说给她听:“王妃打发她们来侍候。”倾城欠欠身子:“是。”

    妈妈们把真姐儿的话带来:“王妃说赶了一路一定辛苦,又说明天要早起,早些休息的好。”倾城只到听完话,妈妈们奉她坐下,这才悄悄地吐一口气。

    从没来到过西北的她,只听柔庄说过。这一路上见到州县无数,良田丛山,早就在心里想着来到后不要让人说不好。

    她坐着和新来的妈妈丫头们说话,对她们悄悄的打量。见不管老少,衣饰都华美过于一般人,走在街上,只会被人认成官宦豪门。

    丫头们又回一声:“小王爷和舅爷来了。”赵佐带着两个清秀少年,是倾城的两个弟弟进来。顾长公子着一件五品的崭新官服,他是今科中的。顾小公子还是秀才衣巾,很是斯文。

    行船的时候,赵佐一直就是说来就来,此时当着王妃又派来的陌生妈妈和丫头的面进来,倾城轻轻呀了一声,站起来垂下头面红耳赤。

    赵佐不当一回事情,让人全退下:“该歇的就歇着去,准备明天的事情。”他先坐下来,命倾城和两个妻弟坐,顾长公子先对姐姐欣喜道:“王爷来人吩咐,明天姐姐要上殿去见。”

    顾小公子顾盼有神,他年纪小小已经有名士风范:“托姐姐的福,我们也可以送姐姐上殿。”他对着佐哥儿深施一礼:“明天有劳姐夫指点一二。”

    “父亲疼我,才让我们殿上成亲。”赵佐也很喜欢:“世子和世子妃来西北,就是殿上成的亲。”他带着舅爷们来,是特意交待一句:“你们不要怕,我父亲是个和气的人。”

    两位小舅爷陪笑一下,和气人?这话只有姐夫自己说得自然自如。赵佐又交待倾城几句,见他们姐弟还有话说,站起来出去。

    他一出去,两位小舅爷话匣子打开:“姐姐,你好福气。这一路上经过的州县,哪一个不来巴结。”

    顾长公子看着自己的五品官服:“我这官服,在京里已经有人让我面前来说是送嫁服。”倾城也听到过,她嫣然叮嘱道:“明天你可别说了,不可以太瑟瑟,也不要骄傲。”

    “我哪里骄傲得起来,比我中的名次高的人,只是六品顶戴。他们知道我是五品,来看我都说,裙带攀得好。”顾长公子说过,姐弟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倾城想想自己心中,总是有怕人取笑的心思。穷姑娘嫁给小王爷,只要不是有意媚上的人,当然自己会有自惭形愧的心思。

    顾小公子对哥哥道:“大哥,你可以回他们,这是为亲事上好看。”顾长公子不以为然的笑一笑,并没有为别人对自己的闲言闲语而不快:“我回他们,尔等胞姐可以助力。”

    姐弟三个人又一起笑起来,顾长公子豁达的道:“他们没有这样的姐姐,就不要怪我升官快!”他爱惜地抚一把官服:“姐姐成亲,当然是五品官送嫁要好看。不然送你进安平王府的门,我的腿只怕要发抖。”

    倾城怜惜地看着弟弟们,对他们也有道谢:“姐姐有五品官送嫁,要感谢公公赏你的官职,也要感谢你们日日辛苦攻书。”

    顾长公子微微一笑:“自己姐弟说哪里话来,自从姐姐有亲事,我对你说过要让顾家好歹给给你送嫁上好看些,我这看书,竟然是一日千里。”他笑顾弟弟:“小弟,你是不是也这样想,才中了秀才?”

    “我的心思,全被大哥你看穿了。”顾小公子也对着哥哥玩笑一句。

    还是新婚中,船舱里龙凤红烛高照。这喜滋滋的颜色照得姐弟三个人喜色更浓,他们说起来安平王赵赦,不知道如何评价才好?

    “我在御史台,上个月何御史被拿下,他快要指着我鼻子骂。”顾长公子还年青,对于皂白还认为应该分清楚,叹息一声:“可怜他是个诤臣。”

    倾城一直养在宝京王府,对于这件事还不知道,听到和公公有关,忙关切地问道:“是怎么了?”

    “何御史上密折谏的是王爷,这密折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他一道折子到了京里,何御史就此罢了官。”顾长公子还在叹息:“他是个直性子人,有话必说,真是可息了。姐姐,我见到王爷,要讨个情。他如今在家里一气成病,俸禄停了,家底又不厚,每日用药就是不少银子。我特地赶去看他,被他赶出来。送他银子,被他扔出来。唉,我心里很痛惜他。”

    外面的事情,倾城是一概不懂。她所听到的,就是柔庄成亲后,宝京王和宝京王妃说过几次安平王不好招惹,又有亲戚们常来求事情,表面上是笑着夸,背后里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不中听的话,有星星点点落到倾城耳朵里,让她在佐哥儿明白表示出喜欢的时候,不敢答应,这也是一个原因。

    此时见同胞弟弟说这样的话,倾城犹豫一下,再想想和气的婆婆和两个可爱的小小毛儿,她小声道:“外面的事我不懂也不该管,不过我想,王爷总是有缘由的。”

    顾长公子笑一笑,姐姐已经是他们家的人,当然要为自己公婆说话。顾小公子更年青,他手中握着的纸扇敲一下自己手心,语气诤诤的评论道:“安平王一族,有王爷有侯爷,世子领兵名声早有,就是姐夫也是名气不小。威远侯世子订的是大公主,还有两个女儿订给两个侯爷。姬大人府上,又有两个女儿订给两个郡王。姐姐的小姑子明华郡主,就要有明旨下来,是订亲江阳郡王。而江阳郡王,一直有话说他要晋王位。这一族显赫无比,蒙蔽之事必多。以我看,我愿意和哥哥当面一谏,这是一件大好事情。”

    两个年青的弟弟是一个语气,倾城是个女人,她有些糊涂。船舱外有风吹进,把红烛吹得晃了几晃,火苗子跑出去多远又回去。

    倾城想了起来,对小弟弟道:“你在哪里听到这些传言?”顾小公子这就有些心虚:“这不是姐夫把我送到国子学里,”

    “你总算想起来,没有这一族显赫,你,”对顾长公子嘟一下嘴,倾城道:“你哪里来的这五品官。你虽然文才好,去看看京里有多少文才好,一辈子不升官的人。”

    顾长公子嘿嘿笑一笑,倾城再说顾小公子:“你一个秀才,能到国子学里附学念书,有人请教,这是世子为你说的。世子为什么,不是为着王爷。嗤,我虽然不懂,也明白你们一个初出茅庐,一个还没有出茅庐。这大话,还是不说的好。”

    两位小顾公子面面相觑:“姐姐这话,也有几分道理。”顾长公子见倾城误会,辩解道:“我的意思,也有提醒王爷一声的意思。”

    “我的意思,也是如此。”顾小公子机灵地跟上哥哥。倾城微微一笑:“你们这些话,还是对你姐夫说一说,他要是不说什么,你们就试一试。”

    说到底,两位顾小公子也是为赵赦担一把子心。不过他们年纪太青,因匆忙成就这亲事才和安平王府有关系,所以对于安平王其人,不太了解,所以才有这样的担心。

    “对姐夫略略提过,姐夫没说什么。”顾长公子这样说,佐哥儿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可笑,因是妻弟,他此次回京又只忙着成亲把倾城和妹妹们带回来,就没有多说。

    倾城就更不明白:“我不懂当官的事,你们要说得在理儿,才能去对王爷说。我不怕你们带累我,只是怕你们碰钉子。”

    两位顾公子答应着,见天色已晚走出来。从甲板上可以看到十里红灯,全是喜字灯笼。两位贫寒出身的顾小公子有赞赏又有叹息:“这样子奢侈法。”

    夜凉如水,清月有辉洒下。他们回到船舱里,顾小公子对哥哥道:“要是我,我就说一说。总是亲戚,该提醒的总得提醒。姐夫是小王爷,受人奉承惯,也没有人敢到他面前说什么。他不当一回事情,也是有的。”

    “要是我单独见到王爷,我就对他说上一说。”顾长公子想想有些兴奋,小公子信心十足:“咱们是送亲的,怎么能不见?”说过他信心又下去一些,是他想到安平王之位仅在皇帝和太子之下。寻常的皇子,他都未必放在眼里。

    顾小公子踌躇道:“会不会见咱们,大哥你今年十七岁,不过是个五品官儿,我还是秀才。王爷要是不见,回到京里有些丢人吧?”

    长公子心里也一直迟疑,被弟弟这些话弄得更担心:“至少世子会见咱们吧,要是世子也不单独见一见,这就丢人了。”

    既然想不明白,他索性不想:“小弟,你我还是再看一卷书去,这裙带的名声,不能一辈子顶在头上。”

    江上寂静只有渔火通明时,两位送亲的小公子又去念书,一向是个勤学的人。小小毛儿的船舱里,还在欢声笑语。

    真姐儿想女儿,也派了自己贴身的人来服侍她们。丫头妈妈们虽然按点儿请郡主们休息,小小毛儿只是问个不停。

    “五弟生得像母亲还是像父亲?”明华和宝华思念不已:“自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祖母旧年里病了一场,吃了多少病,求了多少神佛不中用。还是祖父有法子,在她耳边说还有一个小小毛儿没见到,祖母挺过来,今年身子倒更康健。”

    上年纪的妈妈们念叨道:“七十三、八十四,难过就好了。”再告诉郡主们:“智哥儿生得最好,像王爷一部分,像王妃一部分。王爷最心疼他,养在房里从来舍不得放他出去。腼腆呢,又斯文。”

    “呀,这可不像父亲,弟弟怎么可以腼腆呢?”明华和宝华一起猜测:“难道是个女孩儿托生的不成?”

    妈妈丫头们一起笑:“可不是,打会走路就尊贵,正月里过生日那天,穿一件大红色绣葫芦的衣服,出的风毛弄上一点儿酒水,就说要换一换。问他为什么要换,他说这衣服和父母亲坐在一起,就不恭敬。”

    明华神往:“果然这是我的弟弟,”宝华也神往:“果然是个最好的小小毛儿。”父亲母亲爱整洁,这一家子人全知道。

    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绣云蝠团蝶的衣衫,明华对着宝华笑:“母亲给了新衣服,明天穿上见父亲,要父亲赏东西才行。”

    宝华手抚着母亲送来的首饰,心里默默想着父母亲,只附合地点一点头。

    沙漏已过二更,小郡主们睡下来,想着明天就可以见到父母亲和弟弟,明华又问宝华:“明天见到,还要哇地来上一大声吗?”

    “我哇得出来,只怕哭不出来。我见到父亲,一定很喜欢,让他答应陪我们出去玩几天。姐,你是要先出嫁的,咱们再好好聚一聚才是。”宝华回答过,明华笑嘻嘻:“你说得对。”

    江水轻轻摇晃着,船虽然泊下,也跟着微有晃动。中夜月上高空,船上的人除了守卫全都入睡,只有水波悠然伴着明月,一直到东方微明。

    小小毛儿们起来,来到倾城这里看着她梳妆。见丫头们给她梳上高髻,取出金色镶宝石的头冠,没有见过的人全眼睛一亮。

    这不是王妃的头冠,却也精巧无比。上面镶着明晃晃的宝石和珍珠,这头冠和小小毛儿头上的不一样,却是一样的光华灿烂。

    明华小心地把头冠戴在倾城头上,宝华从丫头们手上捧着的盘子里取出白玉簪子,镶翡翠簪子,镶红宝石簪子,小心翼翼地把这头冠固定好。

    镜子里出现一个面白唇红的俏丽女子,倾城自己看一眼,都有些诧异。这是自己吗?

    “现在好了,咱们坐着等吉时,轿子上来,二嫂坐上去咱们就下船。”大船早早地起锚,此时在把最后一段不长的路行完。

    倾城坐在船舱里,小小毛儿们体贴地陪着她。两边厢,侍立着丫头妈妈们。倾城抬一抬眼眸,见喜字儿灿金带彩。再抬一抬眼眸,见到众人面上笑容。

    两个小舅爷肃然立在船头上,见来接的有不少官员。昨天管家已经说过,王爷命五品以下的官员们来接,码头上清一色的全是官服。

    间中也有女眷们,珠华明铛翠衣裳,不时有香风拂来。

    感觉到气氛凝重时,可以看到远处一行人过来。前面小跑着的,是鲜衣怒马的护卫。护卫三十六骑先过来,往两边分开守住道路。

    后面来的,是光华灿烂的旗帜,金龙头彩绶,上面绘的有鸟兽凤鹿俱全。旗帜散开,一轿金碧辉煌的大轿出现在众人眼前。轿身是金铬,锦绣轿帘,威风凛凛。

    两个小顾公子只觉得目眩,难道是王爷亲自来?要是王爷亲自来,这……太礼遇了。这样恍惚过,才想到昨天管家来说,世子要来。

    顾长公子用力分辨这大轿,对弟弟低声道:“是世子。”顾小公子心里惭愧一下,果然不是富贵人家出来,这就晕了头。他低低的回一声:“知道。”

    有一个随从高声喊道:“落轿。”官员们哗啦跪倒一片:“给世子爷请安。”轿帘打开,里面弯腰走出世子赵佑。

    他长身玉面,因为接妹妹们,面有笑容。又因佐哥儿成亲,世子为表礼遇,着世子冠服而来。

    佐哥儿和周期昂首挺胸走下跳板,一起跪倒:

    “大哥,”

    “大表哥,父亲命我代他来吃喜宴。”

    两位顾小公子跟在后面,也一起拜倒。他们在京里见过几次世子赵佑,都是随从众多,与别人不同。

    可今天官员们侍立,金辂大轿招摇而来,这种威风又是一样。顾小公子此时心里都是一个心思,不能失礼。

    赵佑笑吟吟,先命弟弟:“起来,”再对周期道:“表弟请起。”丝履和绣着云纹的下摆行到两个小舅爷面前,赵佑伏下身子扶了他们一把,温和地道:“请起。”

    小舅爷们起来,顾长公子对世子又补了一个官场礼节:“下官见过世子爷。”赵佑微微含笑,这一次没有伸手扶他,只道:“起来吧。”

    转头问弟弟:“妹妹们在哪里?”郡主全是娇养女儿,世子是亲自上去接才行。

    赵佐前行,引着哥哥上去。周期则引着世子大轿后的花轿上船。鞭炮声大作,炸得这里硝烟一片。

    花轿抬下新人,小郡主们才步出船舱。世子赵佑带着两个妹妹下船,官员们来拜,女眷们来拜。

    小小毛儿对这周围看着,还是几年前的景物没有变。

    “上车吧,父亲和母亲说了好几天。智哥儿昨天要最好的衣服,等着接你们。”世子含笑看着妹妹们,最牵动父母亲心肠的,就是这一对小小毛儿。

    一辆珠玉翠华车停在红毡的另一头,明华一面走一面道:“大嫂可好?”宝华问道:“智哥儿有多高?”

    大家最关注的,不仅是小王爷赵佐的新娘,还有这一双小郡主。见她们明眸纤柔,很有王妃之态。

    世子亲手拉开车门,赵佐不用别人,自己为妹妹们放下踏脚的红木小板凳,两个哥哥都含笑:“上车吧。”

    娇滴滴的一对小毛儿,总算回来了。不过回来离嫁人就不远,赵佑等她们上去关上车门,想想再为妹妹们开车门,也没有几回。

    小子们要伏身收踏脚的板凳,赵佐自己收起来,对大哥笑:“这样子,也没有几回。”话说得声音大一些,车里就有娇嗔:“二哥!”

    “说错了,我说错了。”赵佐赶快笑着解释,世子一笑,隔着车门对小小毛儿道:“大哥教训他。”

    马车里又有娇声:“二哥今天成亲呢,先记下明天再说。”赵佐吐一吐舌头:“我还以为是求情。”

    兄弟两个人笑着过来,来接的人对马车里的小郡主原本就素然起敬,现在就更是起敬。赵佐请世子上轿,再来上马。

    这一行人众多,又都服饰精美。在官道上远远看着,让人眩目。

    这里面,倾城的丫头是没有见过,两位小舅爷也没有见过。见城门旗帜鲜明,甲兵林立。顾长公子对顾小公子道:“幸亏不是父亲来。”

    顾小公子也心有余悸:“要是父亲来,可以吓得不知道怎么好。”还没有见到安平王的人,已经被世子的威风倾倒。

    一路鞭炮鼓乐声不断,车轿到城门时,两员守城门的将军快马驰出,到了世子大轿前,躬身禀道:“奉王爷命,迎接郡主,全城静街!”

    大轿的轿帘打开,世子悠然有笑:“知道了。”

    好大的一座城,城门是厚厚的原木,里外浇上的有铜汁。长街似望不到头,两边铺子一个接着一个。街上没有人,铺子里和屋檐下面全是跪倒的人。有的商铺前,摆下香案。

    王爷明着告诉众人,是迎接他的女儿回家。倾城在轿子里看到,唇边也笑得明丽。护卫们高头大马,整齐前行。世子大轿行过,新娘花轿行过,小郡主马车行过,最后是随行的人。

    这不是寻常静街是寂静的,王爷不能太偏心女儿,也是疼爱儿子的人。隔不多远,就有人放鞭炮烟花,直冲上云天,爆出无数的花卉。

    这要多少钱?顾长公子亲眼看到街口堆着一堆鞭炮在放,他粗算一算,这放的全是银子。看马披红挂彩的赵佐,是若无其事。周期甚至露出笑容,笑得胖脸蛋子肉在抖动。

    两位小舅爷互相看一眼,这就是有钱人家和贫穷出身人的不同。在他们看来,就是看一场烟花。在小舅爷们心里,这空中飞舞的全是银子钱。

    顾长公子想起来朝中也有人说安平王骄奢过于常人,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家家王爷背后都有这话。

    现在想想他眉头要锁,刚锁起来又想到是姐姐吉期,理当喜欢。眉头舒展开来的顾长公子觉得自己要见安平王一谏更为重要,既然结为亲家,既然以后是一家人,有些话理当要说。

    初生的牛犊,都是不怕虎的。说得对与不对全不管,只凭着一腔热血,觉得理当说,再想想应该说,这就决定更坚定。

    王府门前的街上,先涌出来赵佐的好朋友和军中的同僚。黑压压几百人的家人,一半在王府内,一半在王府外。

    大红门前,一个头戴金冠,面容俊秀的小小孩子,着一件紫罗袍,系着白玉金环带,绷着小脸儿很是正色,双手垂在身前,认真看着他们过来。

    世子大轿先落,赵佑走出轿子,喊一声:“智哥儿,来见姐姐。”倾城是新人,花轿直直地抬进去。她在轿子里心中慌乱,往轿外看赵佐,见他还在轿前,倾城又有些放心。

    明华和宝华在马车里就看到赵智,两个人争着要先下来,见智哥儿已经到了车下。赵佑负手在一旁微笑指引:“这是五弟。”

    “智哥儿,喊我明华姐姐。”

    “我是宝华四姐姐。”宝华笑逐颜开:“总算有人喊我了。”

    两个人伸出手,又争着要抱赵智。智哥儿对于两只彩袖到面前来,皱起小眉头,迈动小短腿退后两步,眉目肃然地喊道:“小小毛儿姐姐。”

    世子大乐,还夸奖他:“喊得好。”明华和宝华齐声道:“小小毛儿五弟。”智哥儿摸一把自己乌黑的头发,小脸儿还是板着,从容地点着小脑袋:“是。”

    “世子爷,小郡主,小王爷,王爷王妃请世子爷带着郡主上殿去。”来传话的,是殿上当值的将军。

    赵佑含笑让人:“牵马来,”再对小小毛儿们道:“你们上轿子。”两乘软轿过来,明华和宝华又争赵智:“跟着哪一个姐姐?”

    小小毛儿智哥儿面色严肃,吐出来一句话:“我跟着大哥骑马,姐姐们才坐轿。”赵佑又乐一下,抱着智哥儿到自己马上,对妹妹们道:“看看五弟,从小就是个乖孩子。”

    智哥儿又反驳他:“大哥此言差矣,我是好孩子。父亲说,巧言利色鲜于仁,男孩子不可以太乖巧。”

    赵佑又是几声笑,上马坐到赵智身后,一只手执马缰,一只手扶着他。走上几步不时看五弟一眼,觉得他仪态之庄重,比两个哥哥要强得多。

    王爷和真姐儿在大殿上,等得有些焦急。不时往外面看,又回过眼光夫妻一笑。“表哥,孩子们正长身子的时候,这两年只怕出落得我们不认识?”真姐儿妙目顾盼,眸子里明显有心急焦急。

    “怎么会不认识,只会越长越像我的真姐儿,”赵赦更急着见女儿,他这两年里,也是有过担心女儿们不在父母亲身边,会哭会想自己。要是受了委屈,也只能姐妹两个人自己说一说。

    这也罢了,迟早是要离开的人,让她们习惯习惯也好。安平王只皱眉想着江阳王,给他去信让他办的事情,办得如何?

    官员们都在,不过鸦雀无声,也都往外面去看着。直到见殿前的将军过来,人人松一口气。将军跪下回话:“世子爷到了,小王爷和二夫人到了,郡主们也到了。”

    大殿中,传来赵赦朗朗的声音:“宣世子,宣小王爷赵智,宣郡主们来见。”将军出去,夫妻一起往外面看。

    王爷坐在正中间,真姐儿坐在侧边离得本有些远,此时真姐儿坐过来一些,与赵赦相握着手,低声不无激动:“女儿们,长得一定相当的好。”

    “再好也不会有真姐儿当年好。”这样的时候,赵赦又和妻子缠绵一下,真姐儿眸子光彩照人地一笑,再看殿外,世子赵佑陪着两个少女身量的小姑娘走过来。

    青春中的孩子们,一年不见都有大变样的感觉,何况是这两年正是少女增妍的时候。安平王盯着女儿们,脑海里浮现出真姐儿当年模样。

    “像,很像。”赵赦这样说着,真姐儿听得明白,又是嫣然一笑,真姐儿对着女儿们目不转睛:“比我当年生得好,表哥你看,不愧是你的孩子们,女儿们如花似玉,儿子们英武过人。”

    王爷轻笑一声:“王妃,你这是往自己贴金。”真姐儿也笑:“可不是,这也是我的孩子。”

    小小毛儿们在金阶下跪倒,娇声道:“父亲,母亲。”世子赵佑跪在她们前方。金阶上,赵赦笑容满面:“世子起来,郡主过来,到为父身边来。”

    四个女官从两边走出,引着小郡主走上来。明华和宝华在近处又一次行了礼,赵赦伸出手,一手拉着一个,带笑端详着小小毛儿,明华明艳夺人,宝华容光玉颜,王爷柔声道:“这一路,可劳累了。”

    “父亲,”明华和宝华对着他微嘟了嘴,又手在父亲手上,转过脸儿看母亲,眼中盈盈有了泪水,娇滴滴地道:“母亲。”

    真姐儿抱怨一句:“表哥让一让,让我先看看。”王爷哈哈一笑松开手,他笑声一直传到殿角:“让你先看。”

    再吩咐人:“设下小郡主的座位,在我和王妃身边。”百官们微微震动一下,有低低的嗡嗡声,又平息下来。

    明华坐到父亲一侧,宝华坐到母亲一侧,夫妻两个人一人看着一个小小毛,看了一时才各自满意地道:“长大了。”

    世子一直看着,见父母亲都满意,这才上前回话:“回父亲母亲,二弟奉父母之命,已由京中迎娶顾氏回来,现在殿外候着。”

    “宣。”赵赦说了一个字,世子站定往外面吩咐:“宣。”

    鼓乐声又起,赵佐带着倾城上殿来。他是英俊贵气,倾城是妩媚宛转。小王爷大红色吉服,披彩带着金花。倾城头冠上垂下珍珠遮在眼前,只能看到道路。

    两边有女官引导她,她顾不得看别的什么,只紧紧随着赵佐。

    跪下来行礼,金阶上有人大声宣读吉祥的词句。赵赦赏了他们一对如意,真姐儿赏了华服珠花。

    一直就没有起来的小夫妻,再次叩谢赏赐。百官们一起过来贺喜:“恭喜王爷又得佳媳。”随同进殿的两个小舅爷,这才觉得心头一块大石,重重地落下来。

    担这个心,是从定亲前就一直在担着。顾长公子想想自己披星戴月的苦读,为的不仅是功名,还有为姐姐成亲能说着好看一些,能让安平王少挑眼一些。恭喜话在他耳边响起,泪水也模糊了他的眼睛。

    幸好是在跪拜着的,方便把泪水拭去。偷眼看一旁的弟弟,也在悄悄的拭泪。

    安平王赏赐百官,赦免犯人,只比世子当年差了一层。

    新夫妻退下,回到王府那边候着再行家礼,官员们也退下回去王府用喜宴,殿上的人也退下,明华格格笑一声,坐到父亲脚下去。宝华也笑一声,坐到父亲母亲脚下。她坐得巧,正好在赵赦和真姐儿中间。

    小小毛儿笑靥如花,问自己的父母:“这两年,想了我们几次?”赵赦对真姐儿道:“表哥让你记着,你记了几次?”

    真姐儿装着颦眉:“呀,竟然没有想过。”小小毛儿嘴噘高了:“会哭的,真的会哭的。”

    “嗤”,金阶下传来赵智的一声笑,明华道:“咦,你居然也笑了?”智哥儿得意地道:“当然我会笑,父亲说当着人不要乱笑,现在没别的人,当然我要笑。”

    他跑上来,不客气地坐到母亲怀里,问姐姐们:“你们想了我几次?”小小毛儿一起告诉他:“天天想着你?”

    “是吗?”智哥儿露出怀疑:“有文书吗?”姐姐们再次不乐意,来问父亲:“是吗?有文书吧?”

    赵赦拍拍坐在地上的明华,再拉起宝华:“回去好好的闹,你们一回来,从此热闹。”

    回到王府中,让世子去待客。柔庄也在这里,她见到小小毛也是满面喜色,又羞羞答答。她穿着宜男花卉的衣衫,腹部已经隆起。

    “你回去歇着。”真姐儿一看到她的肚子,这笑容就多而又多。柔庄道:“妹妹们到了,我不能不出来,再说我想她们,给她们留着好东西。”和小小毛儿见过礼,又问真姐儿:“妹妹们的房子收拾在飞花阁那一处,只怕她们还是要和父母亲在一处……”

    赵赦觉得不错:“飞花阁好,你母亲当年,就是住在那里。”小小毛儿早就知道,谢过柔庄又催她回去。

    离喜宴近的地方,酒气阵阵涌来。又有将军们和女眷们出来相迎,赵赦把小小毛儿交给赵智:“送姐姐们回去,小小毛儿一起用饭。”

    赵智响亮地回答一声:“是!”走开两步,小手学着父亲背着,晃一晃脑袋:“随我来。”明华和宝华知道今天不能缠父母亲,嫣然对着父母亲欠欠身子,随着赵智走开。

    走开太湖石旁边,明华抱起智哥儿在手上,智哥儿有得色,把面庞倚在明华肩头很是享受:“小小毛儿姐姐和母亲一样香。”

    来到花架子那里,是宝华抱着智哥儿,明华在后面数步子:“再走两百步,就是我抱他。”智哥儿更觉得享受,脑袋随着宝华的步子更要摇晃:“小小毛儿宝华姐姐身上的香,也和母亲一样。”

    院门在即,智哥儿挣扎着下来:“我要招待你们,父亲让我招待你们用饭,说以后你们回来也是这样招待。”

    姐姐们一起撇嘴:“以后回来?你知道的可真多。”这才是个小小毛,这么小就知道说以后回来。

    智哥儿是会说却不懂的人,他眨着眼睛:“你们难道不出门,出了门就要回来,回来再出……

    ”

    “知道了,”明华和宝华一起打断他的话,再让智哥儿说下去,他会一直说下去。

    真姐儿中间挂念,又有了酒离席来换衣服净面,随便来看孩子们。见廊下摆着小红木饭桌子,明华和宝华坐在智哥儿对面。

    “来,张嘴,”明华说着,把菜和饭喂给智哥儿。宝华手里是汤,再喂给智哥儿一勺子汤。真姐儿看着就喜欢:“女儿们,智哥儿平时是不让别人喂的。”

    赵智爱学父亲扮大人,吃得汤水淋漓也是自己吃。见母亲来,智哥儿乐陶陶:“母亲,我很会疼姐姐。”

    明华把菜再送到他嘴边:“原来你这是疼我们。”宝华来喂汤:“请你继续疼我们吧。”

    小王爷赵佐的喜宴,一直摆到夜里。周期在二更的时候说方便逃席,纠结上几个人去听房。没有走到新房前,就被人拦下来。

    赵佐的几个小厮在这里陪笑:“请继续饮酒。”

    没有听到房的人都不满意,大家聚在这里想点子:“那房后面有水,从水里游过去?”

    “不行,今儿晚上月光明,人一下水就看出来。”

    “咱们把这几个拦路的人放倒,如何,再叫上几个来,几个打一个?”

    正在商议着,见有灯笼过来,灯笼下面一个绷着脸的小孩子带着人过来。小孩子实在太小,那面庞又绷得太紧。凡是看的人都笑上一声,智哥儿来了。

    周期是他表哥,一见大喜,鬼主意出来:“来来,智哥儿,表哥正在想你。”有问候,智哥儿当然有回答,他一本正经过来:“如此星辰如此夜,表哥为何还不睡?”

    周期结结实实愣一下:“你,哈哈,你会这些话?”他仔细端详着小表弟,人小小的,面上稚气多多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的,不过这不妨碍他懂事儿是不是。

    有人五岁就成诗,智哥儿为什么不能是小天才。周期也一本正经:“唉,我挂念你二哥所以睡不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挂念二哥?”智哥儿不明白。周期装着愁眉苦脸:“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深对不对?”

    智哥儿似是而非的点一点头,周期再一脸忧愁地道:“今天晚上他新婚对不对?”

    智哥儿再点一点头。周期叹息一声:“我真担心他,他一直是和我睡,你说他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有什么说的,不过他要是想我,你二嫂肯定不答应,智哥儿,好兄弟,你帮着表哥去听一听,”

    侯世子眼中闪动着窃笑,胖手指着有红烛透出的窗户:“就站到那窗下听听就成,要是有人问你,你就斥责她,就这样,”周期腆起肚子,装出怒容来:“不许说话!”学过以后眉开眼笑:“不过你要小声,让你二哥听到你责备他的丫头,他肯定不喜欢。”

    旁边的人掩着嘴笑的也有,把脸转到一旁去笑的也有,周世子的鬼主意,是一个接一个的损。

    表哥一脸的为二哥着想,深深的打动智哥儿。他这么小,哪里知道对和错。学着父亲平时和人说话的样子,认真点一点小脑袋:“好,我替你去。”

    他转身对跟自己的人先道:“不要跟着我。”周期大乐:“就是这样,你一个人去听一听,听到什么话就来学一学。”

    等他去了,大家一起骂周期:“促狭鬼儿,仔细王爷打你。”周期得意洋洋:“一会儿听到私房话,你们全要谢我。”

    花香明月下,智哥儿小小的身影走过去。小厮们果然不防备他,只问一声:“小王爷在这里玩?”智哥儿板起脸:“不许说话!”小厮们想想也是,悄声也叮嘱智哥儿:“二小王爷在房里呢,您要玩什么,或是交待我们,或是就回去吧。”

    智哥儿面无表情,更显得小脸儿俊秀。在众人的眼光下,他上了台阶,周期大乐:“要到了,那窗户底下,肯定听得痛快。”

    走上台阶后,智哥儿直奔着房门而去,在众人跌破眼镜的眼光下,他斯斯文文的敲了敲门。月光浮动在花栊上,传来“当当”的敲门声。

    周期拍着自己脑袋:“是听房,不是去敲门。”智哥儿离他远,还在房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两个丫头打开门,见是智哥儿,都笑起来:“今天晚上不能找小王爷,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代回一声。”

    “是周表哥找他。”智哥儿一板一眼,字字清晰的说出来。这些话传过来,大家低声笑得更厉害,周期面如猪肝色,嘴里喃喃:“招供太快。”

    丫头们又笑:“明天找吧。”赵佐从房中走出来,他是披衣在身上,光这披衣的样子,已经足够让外面人看着乐。

    小王爷里面穿的,是一件绣什么花纹的里衣儿,这肯定是和新娘敦伦过,表情看上去是喜滋滋的。

    “五弟,有事吗?”佐哥儿对弟弟和蔼可亲。智哥儿回答道:“周表哥让我来代问,二哥以前是和他睡,怕你不习惯,问你要不要他?”

    这些话,还是清楚又清晰的。佐哥儿往花丛后,假山后看一眼,周期恨不能找个地缝子钻进去。

    赵佐一听就明白,对弟弟说了一句话,又摸摸他的头喊丫头:“取果子来。”刚才那一句话说得极小,没有人听到是什么。

    大家看着智哥儿抱着一个果子回来,走到周期面前仰起头传话:“表哥,二哥说多谢你这龙阳君的美意,又说你的美名,他会帮你宣扬宣扬。”

    轰然低笑声中,周期装得呲牙咧嘴和智哥儿理论:“让你去听,你怎么去敲门?”智哥儿抱着果子啃一口,小嘴儿里嚼完了,才回答他:“父亲说,有话理当去问,这样才能明白人家心思。”

    周期嘿嘿,胖脸蛋子滑稽无比。智哥儿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对周期做了一个鬼脸儿:“表哥,是这样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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