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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楝亭曹家的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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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早晨,李敦英带田凤华观看楝亭曹家的建筑,曹大秀、马玉莲、曹二秀作陪。田凤华抱着曹雪芹。

    萱瑞楼在楝亭楼向北约二十丈,二层中间的厅堂叫萱瑞堂。

    后墙上悬挂着三排遗像。

    第一排是曹锡远。

    第二排是曹振彦。

    第三排是曹玺。

    三排遗像左边是用木板做成的牌位。木板宽约三寸,长约六寸。

    第一排两块木板,左边是曹锡远,右边是秦夫人。

    第二排三块木板,左边一块是张夫人,中间一块是曹振彦,右边一块是杨孺人。

    第三排六块木板,左起第一块是孙夫人,第二块是曹玺,第三块是高孺人,第四块是乔孺人,第五块是曹尔正,第六块是邵夫人。

    遗像和牌位下,靠墙摆一张条几,条几下放一张八仙桌。

    条几中间摆放着香炉,香炉里插着3根正在燃烧的香。

    八仙桌上摆着5盘供品,自左至右依次是芒果,整鱼,猪头,整鸡,面点。

    李敦英站在八仙桌前,曹大秀、田凤华、马玉莲、曹二秀整齐地站在李敦英身后。赵嫫嫫抱着曹雪芹站在门外一侧。

    李敦英磕头。

    曹大秀、田凤华、马玉莲、曹二秀随着李敦英磕头。曹二秀因为肚子大而格外困难却勉力坚持。

    李敦英站起。

    曹大秀、田凤华、马玉莲、曹二秀随着李敦英站起。

    李敦英指着曹锡远的肖像,看着田凤华:“凤华,这一位,名讳曹锡远,是我的老爷爷,你的太爷爷。”

    田凤华:“太爷爷,曹锡远。”

    李敦英:“我的老爷爷原籍江西,当兵戍边到了关外辽宁千山。咱家这一百年,人丁不多,故事忒多,以后慢慢说。”

    田凤华点头:“嗯。”

    李敦英指着曹振彦的肖像,对田凤华:“这一位,名讳曹振彦,是我的爷爷,你的老爷爷。”

    田凤华:“老爷爷,曹振彦。”

    李敦英指着曹玺的肖像,对田凤华:“这一位,名讳曹玺,是我的公爹,你的爷爷。”

    田凤华:“我爷爷,曹玺。”

    李敦英:“你爷爷有个弟弟叫曹尔正,我来咱家的时候,我的这位叔公在北京皇家内务府当差,几年后就没了音讯,或许是早年病亡。”

    田凤华注意听。

    田凤华注视着李敦英:“娘,这里该不该给顺子一个排位?”

    李敦英:“顺子病亡后,我就问到这句话,你爹说,等他百年之后,同时放他的和顺子的排位。”

    田凤华:“娘,我明白了。”

    李敦英转向曹大秀:“祭了祖了,你们去园子里看看吧。”

    曹大秀:“娘不去活动活动?”

    李敦英:“我去书楼等你爹。你们去了园子就去书楼,你爹要带凤华看书楼。”

    曹大秀、田凤华、马玉莲、曹二秀从楝亭曹家宅院北门走出。

    田凤华抱着襁褓中的曹雪芹。曹雪芹精神饱满,东张西望。

    马玉莲领着曹雪雁。曹雪雁笑容灿烂。

    楝亭曹家的院子北门和园子南门中间有一段长约二十丈、宽约两丈的通道,通道两侧是两丈高的砖墙。

    田凤华好奇地问曹大秀:“姐,这高墙外面是什么?”

    曹大秀指着高墙:“东边,两个跨院,一个是男丁宿舍,四十多间平房,院子里和园子里的全部男丁,有将近七十人吧,有轿夫,有花工,有厨师,有修理工,有马夫,有驿马,就是负责给咱家向京城等地送信的,都住这里。”

    马玉莲:“眼下是七十八个,算上戏班将近九十个。”

    曹大秀:“七十八,又多了,我在家的时候是七十二个。”

    曹大秀转向田凤华:“另一个院子是马厩,二十几匹马和几个养马的人。”

    田凤华:“我的马是不是也养在咱的马厩里?”

    曹大秀:“是的。咱爹专门安排了养马的师傅,说大青马掉了膘就扣他们的工钱。师傅说,宁可他掉膘,也不让大青马掉膘。”

    田凤华:“又让爹操心了。姐,从哪里能进马厩?”

    曹大秀:“套院的院门都留在南面,就是咱院子后墙上。”

    田凤华:“噢,我说怎么没看到门儿。”

    曹大秀指着高墙西:“这西边也是两个院子,一个是女佣们的宿舍,一个是仓库。像给你和芹儿和赵嫫嫫用的床、桌椅、盆架,等等,全是存在这个库房里的。”

    田凤华:“明白了。我说咱家院子里怎么就那么整洁的几座楼,就想着那么多家丁住哪里呢。”

    曹大秀边走边说:“咱爷爷最初建这个院子和园子的时候,给工匠提出的设想是:外表贴近江南,内里还是北方格局。北方大户人家的丁佣一般是住在主人家的后院或是外跨院,咱爷爷就在院子和园子中间留了这么一大段空间,建了四个独立的套院,安置男女丁佣和马厩、库房。这四个套院只和院子相通,不和园子相通,丁佣们去园子要先到院子里,从院子里去园子。男丁非经主人允准不得进女佣院,女佣非经主人允准不得进男丁院。女主人无特别紧急事未经主事人许可不进男丁院,男主人无特别紧急事未经主事人许可不进女佣院。”

    田凤华:“咱爷爷想的细致周到。”

    曹大秀笑:“咱们是皇家的家奴,丁佣们是咱们家的家奴,家奴管家奴,自然是深得要领。”

    田凤华:“大姐,咱家的厨房在哪里?还有水井?”

    曹大秀:“都在戏楼后边的隐蔽处。咱家人是三个小灶,女佣男丁们是两个大灶。”

    田凤华:“我说呢,也吃也喝,就是没见水井和厨房。”

    曹大秀一行走到高墙夹道的北端、楝亭花园的南门。

    曹二秀对田凤华:“大嫂,到花园了,我抱着芹儿吧。”

    田凤华:“还是我抱吧。看你那身子,不敢让你抱了。”

    曹二秀:“没事的。”

    曹大秀接过曹雪芹。

    曹大秀一行进花园南门,迎面是一池春水,水池南北长约八十丈,东西宽约四十丈,水岸成不规则椭圆形,池中碧波荡漾,池边几只乌篷小船停泊水岸。

    曹二秀指着水池:“大嫂,咱家的池子叫小鄱阳。”

    田凤华:“小鄱阳。”

    小鄱阳周边许多自然生长的杂树杂花青竹,树竹花一任天然,全无修饰。小鄱阳东西两侧和东南角、西南角的密树深处隐隐约约能见几处楼房和平房。

    曹二秀指着小鄱阳以北的假山:“小千山。小千山高约十丈,周长约一百五十丈。山成椭圆形,东西稍长,南北稍短。山势有曲折,有起伏,虽是假山,但形势可观。”

    曹大秀:“山上杂树成林,林间溪水淙淙。遍地黄草青芽各有风情。我就是搞不明白,修假山的匠人怎样把水引上了山。”

    曹二秀:“咱爹说,是把小鄱阳里的水压上去的。”

    曹大秀一行沿着水池东岸的石子步道来到小千山近前。

    小千山上,林荫浓密,林间各种鸟雀叽喳争鸣。

    上山的石砌步道浑然天成。

    步道两侧亭台相望。林间蹊径蜿蜒,几处楼榭隐约可见。高树上有几处鸟巢。

    山顶一座东西走向的长亭,长约七丈,宽约两丈。

    长亭由三部分组成,中间是长宽约三丈的六角穹顶圆亭,左右是长约二十丈的马鞍顶短亭。亭柱漆红,梁椽涂绿,柱与柱以木凳相连,亭顶彩绘连绵。彩绘图案有祥云,有戏剧故事,有民间传说,有历史人物。六角亭的地面部分是一块完整的青石。

    长亭两端各有两条石砌步道,西端的两条分别通向山南坡西段和山北坡西段,东端的两条分别通向山南坡东段和山北坡东段。每条路上各有三座六角小亭。小亭下有石凳石桌。

    园子四面有翠竹杂树环绕。

    小千山向西毗连一个名为“七松岭”的土丘,上面有七棵高大的松树。向东依次毗连三个土丘,第一个稍大,名为松亭岭,高度约相当于小千山的一半,丘上四棵松树环抱一栋四角亭。再向东一土丘,名为松梅岭,高度约为松亭岭的二分之一,丘上有大梅树一棵,林松树两棵。再向东为松塔岭,其高度为松梅岭的二分之一,其上有一座三层观景塔,松树两棵。

    站在小千山山顶,能看到园子西南角的一排平房。

    曹大秀指着平房对田凤华:“那是咱家的塾学,也是一个封闭的小院子,和园子不通。塾学有两个院门,一个向西开,是给教书先生准备的;一个向南开,直接通到咱家院子里,是给咱家的学生准备的。我在那里面读了5年,和曹颙曹頫他们一起。”

    曹二秀:“我读了3年,和总督家的三闺女、巡抚家的二小子。他们没地方入学,都到咱家来借读。”

    曹大秀指着园子东南角的一排平房:“那也是一排客房,有不适合在院子里接待的客人,就安排到这里来。那平房后边是一座楼房,专门接待贵宾的,比如两江总督、江苏、安徽、江西的巡抚,驻江宁的监察御史。”

    曹二秀对曹大秀:“姐,陪俺嫂到那边走走呗。”

    曹大秀:“走。”

    田凤华对曹大秀:“姐,咱家的院子非常简净,古朴天然。”

    曹大秀:“凤华你看出门道来了。记得我给你说过,咱爹接任织造的时候,当今皇上已经南巡了两次,咱爹预想到皇上还会南巡,并且很可能驻跸织造府,而且很可能莅临咱家,咱爹就把院子做得落落大方,简净而不落俗套,万一皇上来了咱家,给皇上一个好印象。不成想,皇上以后的历次南巡都到了织造府,也都到了咱家,皇上对咱的院落赞赏有加。”

    曹二秀对田凤华:“嫂,下月初五是芹儿百日宴,园子里还要摆宴席呢,咱爹说,四品以上的官员在贵宾楼里,五品以下的官员和不及五品的亲戚们,都在园子里的几处平房里吃酒席。轿夫杂役在亭子下。”

    田凤华:“那是不是要抱着芹儿来园子里答谢亲朋?”

    曹二秀:“那不用。咱爹说,芹儿抓巧安排在宴席以后,园子里的人都到书楼前看芹儿抓巧。”

    马玉莲:“迎宾楼里哪个房间也挤不开那么多人。”

    曹大秀:“咱爹说,天气已经转暖,宴席后又恰是午后最温暖的时候,芹儿又不怕风不怕凉,只要二月初五那天不下雨,就在书楼前的石坪上安排芹儿抓巧。”

    马玉莲问田凤华:“能行吗?嫂,别让芹儿受了凉。”

    田凤华:“书楼前没问题。”

    曹大秀对田凤华:“咱们去书楼吧,娘和爹在书楼等着你和芹儿呢。”

    田凤华:“走。”

    楝亭书楼正门前,曹寅穿便装,站在“书楼规训”的石刻前,兴致盎然,神彩蔼然,眉开眼笑,慈祥地看着老伴、女儿、儿媳、孙女、孙子:“孩子们,除了颙儿,都到了。”

    曹寅兴奋地转向李敦英:“颙儿在忙芹儿的百日宴。”

    李敦英:“嗯,嗯。”

    曹寅看着晚辈们:“孩子们,楝亭,加上楝园,加上几个跨院,十来座楼,几百间平房,要是有人问我哪座楼最值钱,那不用犹豫,楝亭书楼。平日我在衙署公干,或是去扬州公干,家里最叫我牵肠挂肚的,还是书楼。”

    李敦英点头。

    曹寅眉开眼笑:“孩子们,老爹不是计算建书楼和搜求图书用了多少银两因而珍惜书楼,老爹珍惜的是,从三皇五帝到明亡清兴,历代文献典章,咱家书楼里基本都有了。”

    曹大秀和田凤华点头。

    曹寅:“书楼是咱家的,书是咱家的,可这些书里面记述的古往今来的故事不是咱家的,是大中华的。咱家收藏了这些图书,最直接的用心,是给我的儿女们孙子孙女们重孙子重孙女们以至后世的子子孙孙们提供读书的条件,让我的儿孙们有书可读。”

    曹大秀、田凤华、马玉莲、曹二秀点头。

    曹寅:“除了这个最直接的用心,还有没有再大些的用心呢?有的。再大些的用心是啥呢?我感觉应该告诉我的孩子们,我,曹寅,曹子清,作为炎黄子孙,除了修身齐家,我还须为大中华做些什么。做什么呢,我的兴趣是读书,我也有买书的银两,那好吧,我就收藏祖宗们为我们留下的图书典籍吧。一念即起,那便是万水千山!二十几年到如今,我的心血,就是这座书楼。”

    李敦英、曹大秀、田凤华、马玉莲、曹二秀点头。

    曹寅兴奋地:“二十多年,几万两银子,我是不是就把祖先留下的翰墨宝典收齐了呢?不齐,差好多呢,估计要差三几百种、上万卷。但尽管不齐,在咱这座书楼里,从三皇五帝,到周秦汉唐,到宋元明,基本的文献,都有了。唐宋元明历朝历代的官府都搜求整理保存方策文献,但官府搜求文献相对容易,官府葬送文献也很残酷,汉朝流行的图书,传到今天的不到十之一;唐太宗当年读的书,传到今天的不到十之二三,宋代由皇家整理的书,传到今天不到十之四五。”

    田凤华连连点头。

    曹寅表情凝重:“有感于如此多端,我就想,我也是一世为人,我要为家国做一点心力所及的事,于是就有了这座书楼。”

    李敦英点头。

    曹寅看着李敦英,乐哈哈地:“我百年之后,我的墓碑上不要开篇就写曹子清何许人几品官享年若干荣耀多端,要率先写明我一生一世苦心孤诣搜求图书三千几百几十种、六万几千几百卷,建成楝亭书楼,然后再说奉旨主持江宁织造若干年,监督淮扬盐运若干年,主持扬州书局若干年。或是干脆只写‘千山曹子清’。”

    田凤华点头。

    曹寅指着“书楼规训”:“为了让这座书楼传下去,我定了这几条规训,全家人一体恪守。违者,不得再进书楼,十年不能进宗祠。”

    曹寅指着书楼正门:“进楼看书。”

    李敦英赶忙取出钥匙,打开书楼正门:“请。”

    曹寅带着家人进书楼。

    书楼一层。

    整齐的书橱排列有序。

    整洁的书籍摆放规范。

    浓浓的翰墨香。

    充沛的自然光。

    藏书楼内有4排立柱,楼内没有承重墙。

    贴着四面的墙壁排列着楠木雕花书橱,中间一排一排摆满书橱,书厨平行于山墙。两排书橱之间留有三尺的间距。

    四面书橱的中间整齐地摆放着两盆三尺多高的芸草。

    书橱内摆满新旧不一的书函和个别未加书函的单册典籍。

    书楼内整洁,雅静。

    曹寅和家人们站在书橱间的走道上。

    曹寅兴奋地指着一层的书橱:“官私藏书都要分类,给图书分类的大端不外经史子集。咱家的书也分了经史子集,但我发现,用经史子集涵概全部图书典籍不周延,经、史是明确的,但用子、集涵盖经史以外的群书,显然失之笼统。我尝试了好多次,最后把咱家的书分成二十六类,依次是:经学,小学,理学,韵学,字学,史,外国,经济,地舆,子集,释藏,道藏,书画,类书,说部,医部,杂部,文集,诗集,汉魏六朝人集,唐人集,宋人集,元人集,明人集,词,曲。咱的书合计三千二百八十四种,六万一千四百八十三卷。”

    田凤华赞叹:“哎呀,这么多!”

    田凤华抱着曹雪芹,凑到曹寅近前:“爹,为您老给咱家建这个书楼并搜求这么多书,凤华和芹儿给您老鞠躬。”

    田凤华抱着曹雪芹给曹寅鞠躬。

    曹寅高兴:“不用,不用。我平生最喜欢的就是书。”

    田凤华情不自禁:“爹,凤华最喜欢的也是书。”

    曹寅开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喜可贺。”

    曹寅:“走走走,改日再看二层,去萤雪室说话。”

    李敦英开心地对曹寅:“这就好了,凤华抱着孩子,二秀揣着孩子,玉莲领着孩子,要是楼上楼下走两圈,那还了得?”

    曹寅对李敦英:“听你的,坐在椅子上说话,去开门吧。”

    李敦英:“嗯,好的。”

    李敦英快步走出书楼主楼。曹寅带着晚辈们缓步走出书楼主楼,等晚辈们都出了楼,他锁上楼门。

    楝亭书楼萤雪室,曹寅习惯地坐在书案北端。

    李敦英坐在书案南端。

    曹大秀坐在书案西侧最北端。

    书案西侧自北向南第二把椅子空着。

    田凤华抱着曹雪芹坐在书案东侧北端第二把椅子上。

    马玉莲坐在书案西侧南端第二把椅子上。

    曹二秀坐在书案西侧南端第一把椅子上。

    曹寅习惯地环视各位家人。

    曹寅的目光停在田凤华面前。

    曹寅亲切地:“凤华,你两个妹妹都坐在这边了,你也坐过去。”

    曹寅用右手示意田凤华坐在书案西侧。

    田凤华诚恳地:“爹,您老在这儿坐着,凤华万万不敢。”

    曹寅:“不必,不必,凤华,不必。”

    田凤华:“爹,凤华无言表达对您的敬意,您是凤华的慈父,又是凤华的良师。”

    曹寅:“这孩子,那就委屈你了。”

    曹大秀和曹二秀、马玉莲相互交换目光。

    马玉莲问田凤华:“嫂,你咋不坐这边?”

    田凤华微笑:“都一样。”

    曹寅:“在读书的地方,西边是老师的位置,西宾嘛。”

    曹大秀笑:“还真不知道。”

    田凤华亲切地:“爹说吧。”

    田凤华观看面前的玉质雪砚。

    曹寅:“书楼两个门,我专请江宁最有名的锁匠做了两把锁。这个锁匠是给织造府做过锁的,在江宁的两江总督府、江苏巡抚衙门,都是用的这个锁匠的锁,咱家书楼也是用的这个锁匠的锁。书楼大门,萤雪室的门,各一把锁;每把锁三把钥匙,六把钥匙分成三套,每套两把。这三套钥匙,我一套,老当家的一套。”

    曹寅朝着李敦英示意。

    李敦英微笑着点头。

    曹寅:“还有一套,按理应该给颙儿,可是,頫儿偷书,恰是颙儿做的内线,既如此,就不能给颙儿了。大秀二秀是亲戚,不能拿咱家书楼的钥匙,那就只有凤华和玉莲了。”

    马玉莲急切地插话:“爹,当然是俺嫂了,俺嫂为大,俺嫂喜欢读书。”

    曹寅高兴地点头:“玉莲这孩子懂事,是明白人。”

    李敦英:“两个儿媳妇都坐在面前,两个闺女也在场,我表个意见,我和玉莲是一个想法,这套钥匙应该给凤华,就是玉莲说的那两条,一是凤华为大,二是凤华爱书,懂书。”

    曹大秀:“当然是给凤华了,玉莲说的都在理。”

    曹二秀:“大嫂就是大嫂。就是这个理。”

    曹寅看着田凤华。

    田凤华专注地观察她右前方的玉质雪砚。

    曹寅微笑着对田凤华:“凤华,全家人的意思,你赞成吗?”

    田凤华不知曹寅所云为何事,懵懂地:“爹放心,全家人的意思,凤华当然赞成。”

    曹寅点头。

    李敦英、曹大秀、马玉莲、曹二秀微笑。

    田凤华专注地看着玉质雪砚,书生气十足地指着雪砚对曹寅:“爹,这样的稀世珍物为咱的书楼作镇楼之宝。”

    曹寅看着雪砚和田凤华大笑:“你娘说能换五斤生丝,你姐说能换一丈绸布,颙儿说能换一罐黄酒,玉莲说能换二斤陈醋,二秀说能换个大一点的荷包。”

    李敦英高兴:“凤华,这个小东西还值些银子?”

    田凤华:“娘,这种玉太稀见了,以至于好多人不信它是玉。”

    曹大秀:“凤华,这是玉啊?”

    田凤华:“姐,这是极品好玉,卞和玉,举世罕见。”

    曹大秀提高声音,拍着书案:“娘哎!冤枉啊!当初爹问我要不要这个小玩艺儿作陪嫁,我撇撇嘴摆摆手就拒绝了!”

    马玉莲敲着书案:“雁儿出生前,爹让娘给我说,生个男孩子就叫雪砚,砚台的砚,就把这个砚台送给雪砚;生个女孩子就叫雪雁,大雁的雁,就不把砚台给雪雁了。雁儿她爹背后说:那小东西不能换一坛黄酒,生闺女生小子都不要。”

    曹二秀高兴地冲着田凤华:“嫂,值多少银子?”

    田凤华看着曹寅:“爹,说价值连城,不过分吧?”

    曹寅笑着点头:“不过分。”

    李敦英:“这么点儿小东西就这么值钱?”

    田凤华指着雪砚:“娘,卞和的玉上没有这么美的雪花儿,咱的这方砚上有匀称的雪花,只这一条,就可以说价值连城;还有一层宝贵处,这方砚是阮籍的心爱之物。”

    曹二秀:“嫂,阮籍是谁?”

    田凤华对曹寅:“爹,阮籍是曹魏时代的竹林七贤之一,对吧?”

    曹寅微笑着点头:“是,凤华说的是。”

    田凤华:“阮籍的东西传到今天,快一千四百年了,就是一块砖,那也很贵重了,何况是稀世美玉。”

    李敦英:“噢!难怪老爷把玉莲他们住的那座楼取名雪砚楼!我还一直都不明白,怎么会以这么个小物件给一座楼起名。”

    曹大秀对田凤华:“这方砚,就是盖那座楼,挖地基的时候,挖出来的。”

    田凤华恍然:“噢,雪雁这孩子的名字就是从这个稀世珍宝来的。”

    曹寅赞赏地看着田凤华:“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自华!”

    曹寅突然放声长叹:“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父子皆豚犬耳!”

    曹大秀、曹二秀低下头。

    曹寅从衣裳口袋里掏出拴在一起的两把钥匙,郑重地放在田凤华手上:“凤华,孩子,拿着吧。”

    曹雪芹正在手舞足蹈,他一伸手把钥匙的绳线勾在手指头上。

    李敦英惊讶:“看看看!老爷!咱孙子把书楼钥匙接过去了!”

    曹大秀惊讶:“这孩子!”

    马玉莲惊讶:“真的!”

    曹二秀惊讶:“是的!”

    江宁城内汉府街南侧小树林,傍晚,一驾骡车停在路边一棵大槐树下。

    曹頫坐在骡车里,和丁江龙密谈。

    丁江龙长着一张干瘦的脸,一双干瘪的眼,口阔唇薄,颧骨奇高,鼻梁又平又小,耳朵又小又薄,稀疏的头发,细细的发辫。

    曹頫:“小孩子过百日,来宾众多,你换一身干净衣裳,混进院子,从院子里面寻找你可以出可以进的地方。”

    丁江龙:“四爷放心。”

    曹頫:“万一被管事的查出来,咬死了只说想吃顿好饭。”

    丁江龙:“明白。”

    曹頫:“不要在大门一带打主意,机会可能在后花园。”

    丁江龙:“四爷说后花园?”

    曹頫:“楝亭院子后墙西段有三个门,一个门通向大库房,一个门通向女仆宿舍。这两个门也是他们防范较紧的地方,库房不必说了,女佣住的地方也是重点防守的地方。还一个通塾学。”

    丁江龙点头:“噢。”

    曹頫:“后墙中间有个大通道,向南通院子,向北通园子,通道两端有门,是更夫们把守较紧的地方。”

    丁江龙点头。

    曹頫:“后墙东端有两个门,一个通男丁宿舍,一个通马厩。这两个门夜里也有更夫,但男丁宿舍和马厩相对于库房和女仆宿舍,还是松些。但男丁宿舍和马厩都是死胡同,从院子里进去,还须从院子里出来,唯独西墙根通往塾学的那个门,进去以后,可以从塾学院子里翻墙进入花园,塾学院墙不高。你从花园里找到院墙的可攀登处,脱离院子。”

    丁江龙:“塾学的位置?”

    曹頫:“院子外头,园子的西南角儿。”

    丁江龙:“四爷,就是说,塾学,向南通院子,向北翻墙可通后花园?”

    曹頫:“是这样。但塾学的门和锁是坚固的。”

    丁江龙:“不怕。只要有门有锁,就好翻爬。”

    曹頫:“这次是空手,下次可能不是空手。”

    丁江龙:“我先把东西扔出墙外。”

    曹頫:“要考虑遇上不能扔的东西,怎样带出院外。”

    丁江龙:“四爷放心,我丁江龙夸一句海口,进楝亭如走平地,取楝亭院子里的东西如探囊取物。”

    曹頫:“不可轻敌。还要考虑到要取的物件不是摆放在院子里,或许是在楝亭楼里。”

    丁江龙:“四爷现在还不方便告诉在下是什么物件?”

    曹頫:“天下事,秘则立,不秘则废,眼下不能告诉你。”

    丁江龙:“明白。”

    曹頫从身边摸出一包银子,轻轻丢给丁江龙:“十两,喝酒去吧。”

    丁江龙:“多谢四爷。”

    楝亭楼曹寅房间,春日晚,曹寅和李敦英交谈。

    李敦英:“芹儿百日抓巧用的巧物,谁准备?”

    曹寅:“我看你这几天忙的很,我倒没什么急事,我准备吧。”

    李敦英:“雁儿那时就抓到一块金锁,不知芹儿能抓些什么。”

    曹寅:“抓到啥都好。抓到啥都是我孙子。”

    李敦英:“只愿芹儿抓的不比雁儿的差。”

    曹寅:“东西由我选,芹儿抓的时候由你安排摆放,你想让孙子抓什么,就把什么摆在他最容易抓的地方。”

    楝亭曹家门前的织造大街,成队的豪华官轿在牌坊东停下,峨冠簪英官服整肃的江南大吏们陆续到来,依次下轿,逶迤走向楝亭曹宅。

    官轿从牌坊下向东摆列,从半里路长到一里路长到二里路长,继续向东延伸。

    官吏们从官轿里下来,结伴或结队步行,大官在前,小官在后。

    大官神采飞扬,小官谨慎谦恭。

    大官昂首阔步行走在路中央,小官颔胸低头小步快行在路的一侧。

    大官咳嗽时声音宏亮,小官咳嗽则捂着口尽可能不出声。

    两个家丁在院门外为来宾作向导。

    楝亭曹家大门内,甬道东、西两侧搭起两顶约3间房大小的帐篷。

    路东的帐篷前悬挂4个大字:

    男宾礼房

    路西的帐篷前悬挂4个大字:

    女宾礼房

    每个帐篷里各摆一排长桌,长桌后各坐3位帐房先生,长桌前站3位迎宾先生。

    帐篷内外轰轰烈烈。

    曹颙和曹頫在走道东侧的帐篷南侧,临路迎宾。

    从织造府借用的三位迎宾先生负责从来宾手中接礼验礼并高声向对应的帐房先生报告。

    迎宾先生的报告声:

    “总督陈老爷,贺银两千两!”

    “苏州织造李老爷,贺银两千两、金锁一对!”

    “杭州织造孙老爷,贺银两千两、金锁一对!”

    “扬州盐政林老爷,贺银两千两、金锁一对!”

    “淮扬转运使谭老爷,贺银两千两,金锁一对!”

    “巡抚赵老爷,贺银一千两!”

    “御史高老爷,贺银一千两!”

    “知府朱老爷,贺银八百两!”

    “扬州书局陈老爷,贺银二十两。”

    “扬州书局顾老爷,贺银十二两。”

    “扬州书局钱老爷,贺银十两。”

    “江宁县崔老爷,贺银六百两!”

    马玉莲和陶秀清在走道西侧的帐篷南侧临路迎宾。

    帐篷内一排长桌,桌后坐三位帐房先生,桌前站三位迎宾女仆。

    迎宾女仆的报告声:

    “苏州大舅奶奶,贺银十两、金锁一对。”

    “扬州表姑,贺仪金锁一对、玉珮一对。”

    “杭州表奶奶,贺仪金锁一对、玉珮一对。”

    “镇江马姥姥,贺仪金锁一对、玉珮一对。”

    “栖霞陶姥姥,贺仪金锁一对。”

    “通州周舅爷,贺银一百两、金锁一对、玉珮一对。”

    来宾们熙熙攘攘。

    礼房前轰轰烈烈。

    上了贺礼的来宾们由曹家的家人或仆人引导,到后花园相应的宴席入座。

    楝亭曹家后花园隐蔽处贵宾楼,江南一带五品以上的的达官显贵们集中在宴宾楼吃酒席。

    曹寅坐大桌主陪位置。督抚大员们按官阶资历依次就座。总督的官阶高于曹寅,但对曹寅礼让三分。

    曹寅既高兴又不失持重,对着众多簪英疆吏,从从容容举起酒杯:“诸位大人赏光,曹某不胜感戴。”

    坐在主宾位置上的两江总督举杯:“曹大人喜得令孙,恭喜,恭喜。”

    官员们举杯。

    苏州织造李煦:“子清弟好福气,恭贺!恭贺!”

    众官员:“恭贺!恭贺!”

    曹寅:“同喜,同喜。”

    曹寅举杯对李煦:“大哥,我敬你。”

    李煦:“子清啊,论年齿,论敦英,我是哥;论学养,论资阶,你是兄长。”

    曹寅:“哥,子清不敢忘乎所以。”

    曹寅和李煦对饮。

    杭州织造孙文成主动站起,对曹寅举杯:“大表哥,我敬你,为你贺喜,为你祈福。”

    曹寅:“文成,坐下,坐下。”

    孙文成坐下。

    曹寅举杯和孙文成对饮。

    陈总督娴熟地对曹寅举起酒杯:“曹大人,好兄长,陈某为你贺喜。”

    曹寅郑重举杯:“督台大人,干杯。”

    楝亭曹家后花园许多房子里都摆设了宴席。

    小千山山顶长廊下,22桌宴席招待各路轿夫。

    小千山宴席的管事人在园子南门附近找到曹颙:“禀报老爷,轿夫宴席上少一双筷子一个勺。”

    曹颙没好气地:“这也禀报?别的桌上有没有多余的?”

    管事人:“我查了,没有,每个桌上都是8个人,最后一桌多出一个人。”

    曹颙往外摆摆手:“拿一套餐具加上就是了。”

    报告人连声应着走开。

    曹颙自语:“轿夫怎么会是单数呢?”

    月亮湖日岛亭下酒宴,李敦英坐主陪位置。

    两江总督的太太坐主宾位置。

    江苏巡抚的太太坐副主宾位置。往下依次是身份显赫的女眷。副主陪位置并肩坐着田凤华和马玉莲。田凤华抱着曹雪芹。马玉莲揽着曹雪雁。

    曹雪芹穿一身大红绸缎薄棉衣裳,胖乎乎圆鼓鼓的脸蛋儿,戴一顶小巧的仿官帽,两眼有神,两腮含笑。

    酒桌上喜气洋洋。

    李敦英举着酒杯,对全桌女眷:“怎么样?我这两房儿媳妇,还可以吧?”

    总督太太:“曹太太,你福气大,两房儿媳妇比着好。”

    女眷们:“曹太太有福啊。”

    李敦英陪客人喝了酒,放下酒杯,看着田凤华:“凤华,把芹儿给我,我抱着孙子喝酒。”

    田凤华小心地往上起。

    马玉莲顺手抱过曹雪芹,对田凤华:“嫂你坐着,我送芹儿给咱娘。”

    田凤华:“好的。”

    马玉莲抱着曹雪芹,绕过酒桌,送给李敦英:“娘,抱着孙子喝酒,千杯不醉。”

    曹雪芹笑眯眯地看着李敦英的脸。

    李敦英亲吻曹雪芹。

    李敦英:“雁儿过百日就是我抱着喝酒。”

    马玉莲:“娘,芹儿抓巧,几时开始?”

    李敦英:“娘忘不了。大秀二秀在书楼前青石广场安排仆人们收拾场地呢。”

    马玉莲:“外面冷不冷?芹儿怕不怕?”

    李敦英:“我孙子不怕冷,他们摆好,我孙子去了就抓,抓了就走。”

    马玉莲:“还是娘想的周到。”

    李敦英从荷包中取出一块掌心大小的金锁,佩着长长的金链,那金锁和金链熠熠闪光。

    李敦英左手抱着曹雪芹,右手托着金锁,对田凤华:“生雁儿的时候,你爹找江南最好的金匠,用足赤的黄金,做了两个金锁,就想着,孙女一块,孙子一块。这两块金锁从外观上看是一模一样,但金锁内里是一块镶凤,一块镶麒麟。两块金锁各有一个机关能打开,只是从来也没有打开过。”

    田凤华:“谢谢娘,请娘给你孙子戴上吧。”

    李敦英高兴地把金锁挂在曹雪芹的脖颈上。

    宴席结束。

    楝亭书楼前青石坪,中午,数百来宾围成一个扇形。

    李敦英抱着曹雪芹。田凤华将一件小毛毯铺在紧靠“巧”物的地面上。

    李敦英将曹雪芹放在毛毯上,故意将曹雪芹的头和手靠近右侧的官物和富物。

    供曹雪芹抓巧的物品也摆成一个扇形。

    曹雪芹趴在毛毯上,他的右侧近前摆着缩小仿制的官帽、仿制官印、仿制官服。

    向左一点,仍是曹雪芹伸手可及的位置,摆着实物金条、康熙通宝铜钱、银质元宝。

    再向左一点,到了曹雪芹的左侧,仍是曹雪芹伸手可及的位置,摆着实物线装书《楝亭集》、毛笔、雪砚。

    再向左一点,物品摆放的最左边,仍是曹雪芹伸手可及的位置,摆着缩小仿制的弓、箭、马鞭。

    观众们屏息静气。

    李敦英蹲在曹雪芹近前,指着右侧的两组“巧”物,鼓励曹雪芹:“孙子,抓,想抓什么抓什么,喜欢什么抓什么,抓到什么都是你的。”

    田凤华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曹雪芹。

    马玉莲揽着曹雪雁凑在曹雪芹近前。

    曹雪芹观看眼前的各种物品,好奇地转动着眼珠儿,他不会说话,不会爬,也坐不端正,他顺势趴在毛毯上,看着眼前的物品出神。他不知道这些物品是专为他摆设的,他更不懂这些物品的寓意,他不可能理解这么多人看他“抓巧”的好奇心。

    曹寅和总督、巡抚、淮扬盐运使、苏州织造李煦、杭州织造孙文成等江南政要站在李敦英和田凤华身后,神情专注地看着曹雪芹。

    曹雪芹趴在毛毯上对着面前的各种物品稚稚地看着,他的目光从官帽组移到金条组,然后移到文具组,然后移到弓马组,又从弓马组移回文具组。

    曹雪芹吃力地扭着头,用力向左移动肩部,一点点,一点点,他靠近了书笔砚。围观的人们屏住呼吸。

    李敦英指着右边两组物品示意曹雪芹:“孙子,这边的更好。”

    曹雪芹毕竟听不懂奶奶的话,他伸出左手,将《楝亭集》揽到面前,用右手抓住书脊,竭尽全力拉到胸前。

    观众们窃窃私语。

    曹寅满面春风。

    曹雪芹再次伸出左手,径直伸向毛笔,轻松地将毛笔抓在手里,将左手缩回,放在右手边。

    观众们窃窃私语。

    李敦英的神情有几分失望。

    田凤华不动声色。

    曹雪芹再次伸出左手,径直伸向雪砚。雪砚不大,也不重,但对于刚满百日的曹雪芹则是又大又重。他紧紧抓住雪砚,想拿回面前,但他拿不动。雪砚微微晃动一点,然后稳稳地呆在原地。

    曹雪芹用力,雪砚不动。

    曹雪芹再用力,雪砚依然不动。

    曹雪芹扭头看田凤华和李敦英。

    田凤华向曹雪芹点点头。

    李敦英兴奋:“用劲,乖孩子,这东西价值连城!”

    曹雪芹伸手抓住雪砚,既拉不动,也不忍松手,吭哧吭哧用力。

    曹寅跨前一步,伏下身子,抱起孙子,然后用右胳膊抱着孙子,左手捡起雪砚:“孙子,有见识,爷爷的这块砚归你了!这块砚是这些物件中最贵重最宝贝的,我孙子看上了。”

    观众中有人私语:

    “这孩子,竟然不抓官帽,不抓金银,却抓书笔砚。”

    “不读书,怎能做官?”

    “曹家的人做官,还用读书?”

    “曹老爷爱书如命哎。”

    “曹老爷的子侄都不喜欢读书哎。”

    “这时候抓什么,长大了未必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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