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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三川北虏乱如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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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既然大多数话已经说开了,而主从名分也初步定下了,接下来的气氛就放松了许多了。接下来虽然没有真的能够达成“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成就;却也让人断送上来时令茶饮和干果蜜脯,又叫来杨师古作陪,

    而后围绕着罗隐已经完成大部的《谗书》及《太平两同书》等著作,以及他所交往和熟识的一些当代同道士人为话题,一起继续深入浅出的讨教了起来。

    其中的《谗书》,就是当代的小品或者说是古代段子之大成,因此其中多数内容基本不用怎么调整和修改,就可以直接用在太平军的宣传体系内;

    然后,作为针砭时弊和揭发世间丑恶,披露旧统治阶级及其帮凶的罪行;歌颂劳动光荣和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精神,弘扬广大劳苦大众真善美的现成素材。

    而《太平两同书》前五篇选录自老子,后五篇择与孔子,因此称作《两同书》;其书乃在力图提炼出一套供天下人使用的“太平匡济术“,是乱世中黄老思想复兴发展的产物。

    号称以老子之说修身养性,以孔子之学训教治世;分为上下两部,贵贱、强弱、损益、敬慢、厚薄;理乱、得失、真伪、同异、爱憎共十卷。也算是理想主义和现实实践的某种结合参照。

    虽然依旧不脱传统士人“往溯圣王”的理想主义旧菓,但是对于正在创建和完善中的太平军理论体系,还是有些近同和互补的部分呢。完全可令其相互结合起来,根据具体的要求和导向,进行思想理论方面的后续建设工作。

    因此,在后续相谈甚欢而一见如故的攀谈之间,罗隐也对周淮安所创立的诸多理念,表现出相当兴趣和认同之意;

    尤其是当初周淮安所创立的“所获归公、按需分配,量入为出、收支两线”的大杂烩式圣库制度,表现出了相当高的赞许之意;言称是当下堪比先朝“两税法”之流的救时良策;

    至于《太平田亩制度》中关于公营工场、矿山和集体屯田的实践,更评价有上古圣王之期三代之治的遗风云云。对此,周淮安也只有略带嘚瑟的在心中一笑了之。

    毕竟,这太平圣库制度的基础,还真是具有原始氏族社会朴素集体共产主义的雏形啊;又糅合了一些后世近现代财政管理制度的优点和特色而已。

    而太平军的编管劳动和集体屯田,也不脱后世国营农场原型,兼带建设生产兵团的混合体制。所以比起这个时代,现有官府的财计手段和统治秩序,看起来的确是高大上的不止超前那么一点点的。

    而在初步与罗隐交谈和询问了一些,当年他在长安时见闻和经历的在旧事之后,周淮安不由的又问起另外一些事情来。毕竟罗隐落魄归落魄,但是也称得上是知交半京城的公众人物。

    在这个朝堂昏暗而地方大乱的末代,真正的有识之士基本没有多少出头之日;所以相比一片污滥的朝堂之中,从唐末衔接道五代之世的在野民间,却还算有所隐星熠熠了。

    比如好些个与罗隐同年代,而称为咸通十哲的许棠、喻坦之、任涛、温宪、郑谷、李昌符、张乔、周繇、张蠙、剧燕、吴罕、李栖远等存在,如今大都还在世上;

    只是在时局艰难之下,不是随着朝廷逃奔蜀地,就是西幸奔走逃难和避祸于一方,或是干脆归隐山林了。现在周淮安既有地盘亦有军队和初步的政权组织了,要不自己想办法去强行绑下几个回来做吉祥物好了;

    又比在历史上如作过五代前蜀宰相,与温庭筠齐名并称“温韦”的花间派最后词人,大诗人韦应物的四世孙,写下《秦妇吟》的那个韦庄,因为屡试不第这会大概还在长安蹉跎呢。

    而作为同时天涯沦落人的罗隐说法,这韦庄赫然也与他有过交集的同年之一呢。据说他父母早亡,家境寒微。少孤贫力学,才敏过人。为人疏旷不拘,任性自用;所以同样不为考官所喜,而经常凑在一起针砭时事。

    当然了,这位“韦花间”最大的成就,还是将来专门描述黄巢打进长安之后,众生情态的那首长篇叙事诗《秦妇吟》。

    诗中通过一位从长安逃难出来的女子即“秦妇”的叙说,正面描写黄巢起义军攻占长安、称帝建国,与唐军反复争夺长安以及最后城中被围绝粮的情形。堪称是中国诗歌叙事艺术发展的标志和里程碑。

    韦庄因此诗而被称为“秦妇吟秀才”。当然由于某种忌讳,韦庄晚年严禁子孙提及此诗,也未收入《浣花集》,以致长期失传。20世纪初始才在敦煌石窟里重新发现。

    还有那位被李商隐称赞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其诗多写艳情,称为“香奁体”的韩偓,历史上本该在樊川老家宅着呢。但如今也落到了周淮安的手上,而在太平军大都督府里做了一名文吏。

    就好像是当代名人大家的集邮卡一般,周淮安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依然是收集了有一些了。

    “听说宰相郑畋的小女因你诗文而仰慕,又因你长相而嫌弃江东诗?”

    想到这里,周淮安突然记起后世关于罗隐之多轶事中的一桩,开而门见山的道。

    “这却是鄙夫的取祸之道了……真是刻骨铭心啊……”

    罗隐脸上露出一番苦涩释然的表情来,并举起自己的左手赫然有些畸形和旧疤的样子。

    “没有关系,如今义军已经打到长安,只要她还在的话,我就让人送过来给你暖床肉偿好了?……看她还有什么资格嫌弃你的……”

    周淮安却是不以为然的宽慰道。

    “对了,你是不是在钟陵还认识一个叫云英的营妓,?也不用什么的‘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的托词了,洪州就在太平军的治下,旧日的官伎大都接受了收编和改造,我可以帮你把人找回来就是了……”。

    “……”

    罗隐却是努力憋住了面皮,却又再度无言以对的苦笑了起来。

    当初他还是风华正茂而满怀憧憬抱负之时,因为初试不第才做下的这句诗文;现在都已经过去差不多十多载了,就算是还在当地也早已经物是人非了才对。

    不过,对方这番毫不掩饰要一力成全所憾的心思,还是让他颇为感动而生出了仿若是古时的周公遇贤,而跛足垂发相迎的错觉来。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婉拒到:

    “主公太过抬爱了,如今鄙夫这副形容和境况,又怎生能配得上他人呢,只怕是要耽误了。”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师兄了……看看这世间还有谁敢说,配不上你的话……”

    周淮安当即拍案决定到。

    “这只是散人的一时假托之言,实在不敢担待的……”

    罗隐连忙起身谢绝到。

    “罗先生此言差矣,既然大都督说是,你便就是了;不若日后又当如何申张你这一腔的学问、抱负和志向呢……”

    却是在旁的杨师古开口笑道。

    “鄙夫,鄙夫真是受之有愧了……”

    罗隐顿然有些明白对方的意思,不再推拒而叹了口气道。只是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成为那太平军千金所市的“马骨”,还是让他不免心潮澎湃而翻覆不已。

    最后,周淮安又给他们说了后世那个流传甚广的讨伐恶龙之英雄,最终难挡诱惑而又变成恶龙的治乱循环故事。而又对着他们诚然道:

    “我自然不敢保证,自己日后会不会偏离这些初衷,而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和所要推翻的对象;是以需要你们来作为时时刻刻的谏言和印证、鞭策,以不至于过多偏离本心的保证手段和预防措施……”

    “唯愿不负所托……”

    杨师古和罗隐,都不由正色起身拱手大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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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西川,汉州德阳县北;青黄绵连的丘陵山野之间,一条被往复踩踏的湿滑泥泞灰白色大路一直延伸向远方……

    身形微胖而白皙光净的传诏內使李文静,也坐在一辆丝绸帷帐的马车之上,由许多穿戴銮兜绣袍高举着旗牌仪仗,前呼后拥的神策卫士护送下,向着东川节度使理所梓州行去;

    他此行还有另外一个任务,便就是准备去取代得是做事不力的东川监军院使田绘。因此,他需要考虑从东川镇十二州弄到多少进奉,才能让那位最近有些不择手段聚敛的大阿父满意,还能装满自己的私囊。

    这时候,一名须发浓密的将弁策马驰到他的身边恭声禀告道。

    “李中贵,前方便就是鹿头关所在了……过了此关便就是东川镇的地界和辖境了……”

    “莫要急切,今日便就在鹿头关内歇宿下来,一切以稳妥为先……”

    李文静不由摆动着肥硕的手指,摸摸头上并不存在汗水道。

    “谨遵上命……”

    望着这名将弁领命而去的身形,李文静却是在白皙的脸上几处一丝得色和笑意来。

    这处分隔东西川的鹿头关的历史很短,大抵可以上溯到六十多年前的元和元年;时有节度留后刘辟以西川叛乱,入据鹿头山建造以为险要,后来被神策名将高崇文讨平之后,就地继续营造关所才有现今的格局。

    但是作为蜀都门户和东西川分野,常年往来的商旅行人络绎,财货车马不绝;也让鹿头关守职在蜀地诸关要中,成为了一个难得的肥缺所在。也许他出使东川的第一笔进益,就会落在这里了。

    他正思量着用什么名义和理由,让关中的镇将有所敬畏和惊惧亦然,好主动奉上历年收刮和聚敛而来的资材,就见那名将弁重新转了回来沉声道:

    “贵人,似乎有些情形不对……关门开着的,却没有行旅出入……”

    “难道城头上挂的不是西川军旗么……定是知晓了我等到来,还不快派人令其出来迎接……”

    这一刻,李文静却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和好声气而训斥道。

    于是这名将弁只能回头引着前导队伍,直驱到关城之內去,一边还大声的叫喊起来。然而在这一刻回应他的却是,城头上骤然冒出许多探身张弓放箭的身形,而用暴风骤雨一般的矢雨覆盖和笼罩了前导的马队。

    在人仰马翻的惨嚎和嘶鸣声中,这名将弁几乎是首当其冲的连人带马身中十数箭只,轰然栽翻倒地在滚荡烟尘之中,然而他仗着身上明光大铠的防护,又顽强的爬了起来望向了后队的那辆马车。

    正在马车中等候的李文静,已然被骤然四起的喊杀声惊的肝胆俱裂,因为就在他周围的视野里,赫然也从山林草木中窜伏出许多披持明晃晃甲兵的敌人来。

    而这些衣甲光鲜的神策卫士,也就是奋力抵抗了片刻之后,就被杀入近身的敌人给冲散了;李文静这才想起来呼喝马车掉头逃亡,却发现两名御者早已经不知所踪。

    充满绝望和悲愤的李文静,也只能努力迈动着养尊处优而未尝久与行走的腿脚,在残余数十名神策亲随的护卫和搀扶下,努力爬上一匹仓促解下来的挽马,又争相簇拥着他向着来路没命逃亡而去。

    然而未待他跑出多远,突然飞至的一阵箭矢,将这些残余的神策亲随给纷纷贯穿和掀倒在地,只留下一片凄厉的惨叫和怒骂声。

    “是东川射士的片箭阵……”

    不久之后,重新落马的李文静还未来得及告饶和哀求,他的脑袋很快被人毫不犹豫的砍了下来,而与早前就送过来的现任东川监军院使田绘首级一起,血糊糊的悬挂在了鹿头关西出门的墙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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